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安渡二话不说,冲过来就给了我一拳,嘴里甩出一句:你奶奶个熊!我像一条死猪似的躺在西瓜地里,西瓜叶上的白色刺毛贴在我的脖子上,特别的难受,但是我没敢动,我一旦动了,安渡的拳打脚踢肯定会接踵而至,所以我特意选择装死,他那一拳打得特别的重,撞在我的脸上,我感觉大脑翁的一声,头上像有无数只苍蝇在向我招手。他大概也感觉到自己这一拳打得有点重了,于是用脚轻轻地踢着我看我会不会有动静,看着我没有任何反应,他有点急了,赶紧蹲下身想把我翻过身来,我抓住机会,提起像沙包大的拳头,就是一拳打在他那张公认的丑脸上,他哎呦一声,站起身来,往后退了几步。我抱起旁边在太阳光下油油发亮的大西瓜,撒腿就跑。
我没有理会,因为我的脸被他打肿了。我只顾着跑,飞快地跑,耳朵两边只听着“沙沙”的风声。我跑得太快了,等到停下来的时候,就连我自己也不知道在哪里了。远方山边一轮硕大的夕阳把我的脸印得通红,豆大的汗珠缓缓地从青肿的右脸流下,环抱的西瓜如同一块沉甸甸的磐石似的把我的背坠弯了。
“再找不到路的话,回去又要被打了”
我嘟囔一句,拖着沉重的步伐缓缓往夕阳落幕的方向走着,夕阳将我的影子拖得老长……
我是一个被拐卖的孩子,我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谁,自打我开始认识世界的时候,我的身体上都印着血淋淋的印子,这是被当家打的,我几乎每一天都会被打得死去活来,所以当那个安渡的人打我的时候,我还能够从容面对。我被鞭子打过,被烧红的铁块烙过,被石头砸过,被足有手臂粗的木棍敲过……你可能觉得我怎么还能够活下去,但是我就是活过来了,我的脸上被铁块烫过,有一块很深很深的疤印,我记得那个时候烧得通红的铁块贴在我的脸上,那股锥心的痛,那脸上冒出来的白烟,还有那烧熟的香味。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,我现在应该是16岁,这是当家的和他的一个同伙谈话的时候,我偷听的。我没有去学校上过一天学,但是我很早就会讲话了,只是我不说。说得最多的一句话,就是:“哥哥,买束花吧!”
那是我回到当家的基地,当家的一巴掌把我打在地上,我吐了一口血,一个打手马上跑出去看看有没有人追踪,确定安全了,才向当家的点了点头,当家的对着趴在地上的我吐了一泡口水。他说:“你他妈的回来干嘛!谁叫你回来的!你妈的”说完拿出一个像茶壶似的东西砸在我的头上,我立即感觉到头上爬出了几根虫子,眼前血红红一片,比夕阳的红更红。后来当家的和打手们商量了一下后决定带着我先逃,就这样我便来到了这里,我每天在这里偷西瓜,挖番薯。我说的这些,你们信不信,你们肯定不信,虽然你们不信,但是话终究还是要说的……
我终于找到路了,我的烂裤子拖着泥带着水,青灰色的月光洒在我青肿的脸上,显得更加肿胀,像一个发霉了的皮球一样,我们的“家”在昏暗出闪烁着微弱的灯光,清脆的虫鸣声在我的耳边响起,水泥砖在月光的映射下发出一种淡淡的光边,显得特别的诡异。我看到当家的已经在门口等我了,他的嘴里依旧叼着一支烟,眼神直勾勾的注视着我,我顿时感觉自己的魂都被吓没了,我战战兢兢地往他的那个方向走,距他还有一米的时候,他就将嘴里的那支烟扔在了我的脸上,我慌忙躲闪,脚一不小心就踩在门口横出来的阴沟里,身体一歪,西瓜便跳出了怀抱。当家的一看更来气。
“你妈的,你还敢躲,老子叫你躲!”边说边把鞋子脱掉猛地摔在我的身上。
屋里的两个打手闻声而出,手里提着棍子,二话不说就把棍子往我身上敲,我在地上翻滚着,棍子如同雨点般落下来。打了数十分钟,他们也打得累了,于是便停了下来。朦胧之中,我听到他们说:
“这小子,把我们害掺了!”
“妈的,偷个西瓜还要那么久!”
之后,我又听到西瓜裂开的声音,接着是吃西瓜的“刷刷”声,然后我胃里涌出一种液体,在我吐出了后便眼前一黑,什么都不知道了……
一种强烈的光芒刺开了我的眼睛,我弯起身来,脑袋一阵眩晕,我嘴角的血已经凝固了,身上一块青一块紫,像足了马戏团的小丑。我勉强站起身来,摇摇晃晃来到屋子,发现屋子里已经空无一人了。我知道当家的已经离开了,心里面悲喜交加,悲的是以后没有了当家的我该怎么办?喜的是我终于解脱了,终于不用一直享受着被打的日子了,我的右脸肿胀消得差不多了,只是还有点隐隐作痛,清晨的阳光流进屋子,光芒中飘忽着许多濛濛的虫子,我捡起地上的西瓜皮,红彤彤的肉已经所甚无几,留下的只是和青涩的西瓜皮相链接的地方,像九十还挂零头儿的老婆婆的皮肤。我狼吞虎咽地啃,用两颗特有的大门牙深深地崁进西瓜皮里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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